我们先从温馨一点的故事开始说起。牛油果的过去可以说是在艰难和不测中坚强存活至今的典范。在那些轻飘飘的果实和种子们可以飞向各处扩张自己版图的时候,笨重的牛油果和它的巨大果核只能依靠大象祖先(gomphotheres)吭哧吭哧地周围走走、排泄一下来稍微感受外面的世界。
在接下来的两百万年里,牛油果在啮齿动物的包夹下沉默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,直到墨西哥的阿兹台克文明在 16 世纪发现了这个家伙。在墨西哥近代 200 年历史里,牛油果就和那里的玉米、大豆一样寻常。时间再走到 20 世纪 90 年代,因为其蕴含健康的单不饱和脂肪和健康油脂,牛油果被冠以超级食物(superfood)的荣誉称号,开始受到欧美国家的图腾式崇拜。作为最疯狂的消费国,美国每年的牛油果消费量保持 10-30% 的增长,人均消费量从 1999 年的每人每年 1.1 磅,已经增至去年的每年 5.8 磅。
但是在这好像谁吃谁健康的养生宗教背后,牛油果的世界有着更多难以察觉的不安。
牛油果是一个需要耗费大量水资源的作物,要生产一磅重的牛油果需要 100 加仑的水—— 就是说,你每吃一个牛油果,都消耗了一浴缸的水,而在派对上那一碗牛油果酱,使用掉的水资源够亚非缺水地区的人使用一个多礼拜了。在智利,水资源根本不足以支撑牛油果的种植,从上世纪 90 年代开始,种植面积增长了 8 倍,大大小小的农民都在疯狂抢夺水资源,把井越挖越深,他们甚至在山地都种上了牛油果树,开始打起直接使用山顶冰川的主意。
资源危机之外,牛油果背后还埋伏着经济危机。和之前经历生命无法承受之红的藜麦一样,牛油果似乎也靠近了一条不归路:作物供不应求,全球市场的价格不断上涨,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农民当然不断扩大种植面积,都仍然赶不上消费速度。价钱一路上涨,对原产地农民来说原本唾手可得的日常食材都不断涨价——当生产过剩的时间点一到,贸易中占优势的主流消费国家享受着降价优惠,而原产地农民则面对高额债务和囤积的作物。
墨西哥是世界最大的牛油果生产国,它比产量第二的印度尼西亚和第三的美国加起来还要多五倍。墨西哥每年对美国的牛油果贸易价值高达 10 亿美元,这块巨大的蛋糕简直让人无法忽视。在墨西哥国内,四分之三的产量都由 Michoacan 地区贡献,当地的黑帮组织自然是在他们传统的大麻、海洛因、可卡因生意之外积极展开多种经营,垄断牛油果生产,甚至将牛油果变作“货币”或者“筹码”,而农民为了换取生存的安全只能不断受这些垄断组织的压榨。
食物,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。